一上午马不停蹄,除了去几个独生子女户和双女户家里取办理奖励扶助的手续、独生子女证的相关证件,陈红玲还去给年轻妇女送了免费的避孕药具,了解了孕期妇女的妊娠状况,动员新婚夫妻去做免费孕前优生健康检查。每到一户,她都要细致解释政策的来龙去脉,讲清楚对村民自身的好处。尽管几次被邀请喝杯茶,她却始终没顾上喝一口水。
走在村路上,远远的就有村民热情打招呼:“红玲又忙着呢?”有人骑着电动车迎面过来,看见她就慢下来寒暄两句。经过一户没有院墙的人家时,正在院子里择辣椒的老太太挥起手喊她:“红玲,来家坐坐吧!”
陪同的陈庄乡计生工作人员高丽娜告诉记者:“农村里见面打招呼,说明老百姓认可你。要是对你有意见,不搭理一低头就过去了。”陈红玲有点不好意思,迟疑半天说了一句:“证明我这十几年没白干!”
“计生干部不是‘魔鬼’”
做计生工作15年来的变化,陈红玲自己感触最深。刚开始时家人不理解,感觉“干这事丢人”,丈夫甚至为此跟她闹别扭,村民态度冷淡躲着她走,敲谁家的门谁不开。那种情景,陈红玲现在想起来还历历在目。
“我当了8年教师,说起来人人羡慕。突然去干‘找人家事罚款’的计生工作,谁接受得了啊?”陈红玲1990年中专毕业后教学,月工资六七百元,在村里人缘也很好。1998年,村里选举妇女主任,24岁的陈红玲当选了,兼管计生工作。用她的话说,“稀里糊涂就上任了”。
农村旧观念讲究传宗接代,没有男孩的家庭被人看不起,称为“绝户头”。在很多农村人眼里,计生工作者阻止生二胎、三胎,干的是亏心事。陈红玲的丈夫百般阻挠她接下计生的差事,说这是“作恶”,每次通知她去开会或去做谁家的思想工作,丈夫就锁着家门不让出去。
1999年底,陈红玲上任一年了,丈夫的反对态度丝毫未动摇。当时县里组织人到村里进行人口综合工作考核,被锁在家里的陈红玲心急如焚,为出门跟丈夫打了一架。
家人的不支持并不是最大的障碍,更让陈红玲难受的是村民的冷眼。“去谁家都很冷淡,不给好脸色,有的干脆不开门,装作没人在家。”陈红玲说,很多时候明明是为了对方好,比如动员新婚夫妻去参加孕前优生健康检查,但村民也有抵触情绪,防备性地反问:“俺也没违反计生政策,你来俺家弄啥?”
难受归难受,陈红玲心中并没有多少怨气。因为跟大多数村民一样,在她的印象中,计生干部的形象也一度像是“魔鬼”。小时候,她亲眼目睹村里一户超生的人家房子被推倒,“该扎不扎房倒屋塌”之类的计生标语也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。大人吓唬不听话的小孩子,最可怕最奏效的一种说法就是,“计划生育的人来了”。
“我就想,我要干的话一定不能这么简单粗暴。”按照陈红玲的理解,政策规定是一方面,计生干部的作风方法也很重要,“得人性化,只要宣传工作到位,计生政策转型,老百姓会慢慢接受,认识到多生不是福。”
事实上,她还是教师时就对农村的一些老观念不满,与大姑娘小媳妇聊天时也有意灌输一些观念,比如“女人不是生育工具”,“生男生女不是女人自己说了算”。所以当被民主推选后,陈红玲顶着压力辞去教师工作,成了“不得人心”的计生管理员。“农村妇女的知识面太窄了,思想也太陈旧,男人觉得没生男孩就是女人没本事,我得改变这种老观念。”
